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霧,她還是看不清他的相貌。卻也足夠看出他的氣質清逸出塵。

少女的羞澀讓她紅了臉,可是她還是大方地沖他打了個招呼:“早。您家院墻上的野玫瑰,真好看!”

可是那個一身白衣,坐在花影霧霭之中的男子卻一言未發,甚至仿佛連眼珠都沒曾轉過一轉。

紅的花影,白的衣衫,黑的頭發……標致地坐在那裏,完美得像一尊沒有沒有生命的玉雕。或者——有點像電影裏的吸血鬼,睥睨人世。

時年只能訕訕地退開,揮了揮手離去謦。

能住在這一片老房子裏的,都是當時那個城市裏的上層,除了高官就是大商人的。所以那個人也許就是這樣高不可攀的類型吧?可能人家很不喜歡被她這樣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頭窺探吧?

時年心下覺得別扭,此後便有好長一段時間刻意避開那條巷子,很久都沒曾從那裏走過。

後來也是機緣巧合,是她坐的那輛公車在前一站地拋錨了。而穿過那條巷子的路比走大路要近,她才為了抄近路而再度走進那片小巷子。

又走到那棟小白樓前,她忍不住帶了一點小小的緊張,防備地打量了一下院子裏的花架下……那天竟然沒有人啊。

她心下小小雀躍了一下,然後才擡頭去如同從前一般細細打量那漂亮的建築。就在此時,小樓的大門竟然無聲地開了,等到她終於發現,竟然瞧見那個白衣男子又那麽冷冷地坐在了花架下!

她嚇得像個兔子似的趕緊扭頭就跑。

一著急還連書包都掉了,稀裏嘩啦地灑了一地。她只好忍住頭皮發麻,回來蹲在門前又稀裏嘩啦狼狽地回來將地上灑落的東西都撿回來,整理好,然後再稀裏嘩啦地跑遠。

再後來……就是冬天了,放寒假了,花兒都雕零了,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,那個男生開始對她窮追不舍,讓她疲於奔命,她便也有許久沒再去那個地方。

等到第二年春天來了,她再走到那邊的時候,卻發現小白樓裏已經沒有了人。院子裏一向潔凈的地面上落滿了前一年秋冬季的落葉,無人打掃。

那個人搬走了麽?她心下忍不住好奇。

是為了什麽搬走的呢?這麽漂亮的房子,為什麽不一直住下去呢?

還有,那個人搬走了,又要什麽時候才能再回來呢?

那個白衣的人就這樣時隱時現,而她的心也隨之起起伏伏了好幾年。不過總是沒能真正看清那人的相貌,也無從知曉那人的身份。

時年想到這裏才輕輕嘆了口氣:“那個人對我來說,是一個謎。”

說到這裏,時年不由得皺眉:“理事長的意思該不會是,這些照片都是那個人拍的吧?”

她驚訝擡眸望向皇甫華章去,卻見皇甫華章沒有搖頭。

“還真的是他?他為什麽要這麽做?”

皇甫華章終於移動腳步,到茶幾對面的沙發上坐下。他凝視著她,聲音放柔:“因為他發現,當他習慣了每天都看見一個女孩子出現,習慣了每天都由一個女孩子的笑臉幫他開啟新的一天的時候……那個女孩兒卻突然不出現了。”

“他等了許多天,卻怎麽都再等不來;他就決定,如果下次還能再看見她,就一定要幫她拍下來,以備以後她再不出現的時候,可以拿出照片來看。”

時年聽得怔住:“何必要這樣?”

他微微聳肩:“誰讓你不請自來硬是闖進了那個人的世界;可是當他適應了你的存在,你卻又忽然不來了?那種感覺,不曾擁有過也就罷了,可是一旦擁有過,就永遠都無法放棄。”

時年的心忍不住微微輕顫。

這樣的表述,以她現在的年紀體會起來,那情感簡直可以被稱為是一種心動了。

她便忍不住皺眉:“……理事長,您該不會是想說,那個人拍攝我的用意,是——有點喜歡我?”

他輕輕一嘆,沒急著說話。靜靜地等那聲輕嘆在大大的房間裏散盡了,才出聲。

“何止是有點?呵,你是他的世界裏唯一的一縷陽光。”

隨著這樣的語聲,他的目光溫柔地投落過來。時年連忙垂下頭去。

眼前這樣的皇甫華章,簡直不是她從前認識的那個皇甫華章,叫她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。

她輕輕地攥了攥拳頭:“可是那時候我還很小。初中,13歲~15歲之間;就算到了高中也還不滿18歲。”

“說的沒錯,”他目光依舊落在他面上,卻微微揚起了下頜,呈現出一點點清傲的疏離:“所以他才只能克制自己的心,只能在窗子裏遠遠地偷偷看著你。就算那天在晨霧裏不小心與你撞見,他也不能露出一絲半點的情感來,只能冷冰冰地看著你。然後,讓你尷尬地落荒而逃。”

“……因為,他比你大

了整整十歲;因為他是個只能坐在輪椅上,無法站立和行走的廢人。也因為,他怕他如果跟你說話,你就會喊他‘叔叔’。”

時年又是一驚。

十歲,十歲!

時年捂住嘴,楞楞看著他:“那個人那樣微妙的心態,理事長你怎麽會知道?”

他定定望來,整個過程裏眼睛連眨都沒有眨過一下:“時年,你心裏早已經有了答案,不是麽?”

時年兩手攥緊了紙袋,“那個人,難道就是您?!”

一向那麽清傲高貴的男子,這一刻卻不敢再對上時年的眼睛。他兩手撐在手杖上,緊緊地閉上了眼睛。

良久,嘆息一般地說:“這一刻,我真的有點不想承認……因為這會叫我自己,十分狼狽。我這一生仿佛也沒有遇見過這樣狼狽的時刻。”

“時年,我怕被你鄙視。對你而言,當年那麽‘蒼老’的我,那麽殘疾的我,那麽冷漠的我……我真的不想承認,寧願我只是你現在認識的這個人,至少我們都已經是成年人,至少我已經可以正常行走,至少我已經有勇氣主動與你說話。”

時年啼笑皆非,怔怔望向他:“怎麽會這樣?”

他終於重新睜開眼睛,顴骨上竟然罕見地攏起了一團粉紅:“我也同樣許多次地問過我自己,甚至問過上天:怎麽會這樣?”

時年尷尬地起身:“理事長,謝謝你今天與我分享這麽多故事。我想我需要消化一下。這些照片,我可以帶走麽?”

見她要走,他面上的神色便一點一點冷了下去。他顴骨上的粉紅也一點一點消失不見。

他又是清冷高貴的威廉·佛德,他筆直坐在沙發上朝她揚起了臉,目光也變得清冷下來。

“不可以。雖說你是照片中的人,可是這些照片是我這一生中最珍貴的記憶,我不會允許任何人搶走它。”

“倘若你覺得我這樣是侵.犯了你的肖像權,你可以向法庭提起告訴。總歸,這是我的,我絕不放手。”

時年尷尬得咬住嘴唇。

是可以不用太過計較,可是一想到自己少女時代得照片卻留在這個陌生的男子手上……那種感覺,真的有點奇怪。

她便重又坐下:“理事長說笑了,我才不去打官司。因為就算打了,我也打不過您不是?不如——“她妙目一轉,“不如,咱們剪刀石頭布?”

皇甫華章一個沒想到,長眉高高揚起,隨即“嗤”的一聲笑出來。

再擡眼望向她去,目光裏已然又是瀲灩成一片溫柔的海。

“你呀,總是叫我這麽全無防備。”

又是嘆,又是苦笑。可是那腔調裏竟然是滿滿的——寵溺。

時年緊張得呼吸都有些困難,小心地觀察著他的神情:“那不如這樣,我們就把這些照片重新再洗印一套來。原件我帶走,將洗印完的副本留給您,好不好?”

“不好。”他擡眸望來:“我要原件。”

時年只得再退一步:“您再這麽霸道,我真的要叫您‘大叔’了?”

皇甫華章唇角便是一抿。

時年垂首一笑:“好,那我不叫。條件是——至少您在每一年的照片裏,給我一張原版,行不行?這也是我的人生呢,好不好嗎?”

她姿容嬌俏,不自覺地用撒嬌的語氣在與他纏磨……這種感覺對於他來說新鮮而又熟悉,讓他如在夢裏。

心便不自覺地軟下來,終於勉強點頭:“好吧。”



【今天三更,早上第二更】

☆、176.176十三歲,正是少女初長成(三更二)

時年告辭,皇甫華章親自送出門去。

時年小心捏著包包,裏頭裝著6張照片原件、還有另外20幾張的翻印版。

皇甫華章原本要親自送時年回公司,卻被時年婉拒:“您的車子……實在是太過惹眼,您的心意我心領了。”

皇甫華章偏頭看了夏佐一眼,夏佐便有眼色地致電出租車公司。不久一輛就近的出租車便駛來。

時年坐進去淺淺微笑:“理事長,謝謝您的照片。再見。”

皇甫華章含笑,卻沒說話,反而伸手向時年謦。

時年未解其意,以為要握手告別,卻沒想到皇甫華章直接托住她的小手,便輕輕吻在了手背上。

嘴唇一觸即放,極為克制、守禮。可是卻還是足夠讓時年感受到他嘴唇的微涼,以及唇上的紋理。

時年一怔,想趕緊收回手,卻沒成功。他捉著她的小手,目光深深望過來,接下來——卻悄然,借著握手的姿勢,伸出指尖在她掌心寫下了兩個字。

再,

見。

那樣的不動聲色,那樣的就算有人站在身邊也未必會留意到。因為他的眼睛根本是在望著她的,手指都是借著她手掌的弧度包在她的掌心裏,悄然寫下那兩個字的!

不知怎地,時年只覺整顆心都跳了起來,十分激烈。

這樣在掌心寫字的方式,這樣修長微涼的手指,這樣一筆一劃工整書寫的耐心與優雅……她好熟悉!

她驚愕擡頭,張開嘴想要問,卻不知該從何問起。

皇甫華章對她的驚訝並不意外,卻也沒有急於回答,只是將她的手指彎曲回去,將她的小手包繞成拳,輕輕拍著她的手背:“別急,所有的往事,你都會自己想起來的。我的小姑娘,沒有人比你更聰明。”

“我的小姑娘”……

時年的心跳得更快。這種熟悉感,這種即便是夢中已然無法忘懷的熟悉感,究竟是怎麽回事?

他躬身凝視她的眼睛:“我的手機號、我的家門,都隨時向你敞開。你若遇到任何想不通的難題,記著,不管什麽時間都可以找我。”

車子啟動,時年從車後窗向後望去。

斜陽如金,將那高高的古堡照耀得宛若童話中的城堡,外墻和窗子上都像貼上了金箔,在碧空之下光芒閃耀。而就在那城堡的門前,傲然凝立著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。他一直立在那裏,專註地目送她離開。

司機從後視鏡特特看了時年一眼,忍不住說:“我作這一行十幾年了,主要都是在這一片打轉。這還是我第一次有機會到這座房子前面來載客。小姐,你很特別喲。”

“是麽?”時年也只能尷尬笑笑作罷。

時年回程的路上,用Nana的手機卡給系辦老師打了個電.話,說要搬出去住。雖則學校有規定,頭一年進康川大學的學生都要在校內宿舍住滿一年,第二年開始才可以在外住宿。可是因為時年的註冊信息只是交換生,於是還是得到了校方的體諒。

時年再打電.話給向遠,問她是否可以用兩個人原來的那個家。如果向遠還沒搬走的話,她再另外想辦法。

向遠馬上說:“沒問題,你今晚就回去住吧。我今晚就回我父母的家。”

“謝謝你,阿遠。”

向遠柔聲一笑:“你說什麽呢?那本就是留給你的房子,你謝什麽謝?”

一想到這麽直接就搬離校園了,她的心下也不由得黯然,於是急忙說:“好,那我待會兒就直接回去了。我先掛斷了。”

“時間!”向遠卻忽然叫了她一聲。

“嗯?”時年便沒按下去掛斷鍵。

向遠猶豫了一下,才試探著問:“……你跟燕卿,出問題了麽?”

時年輕輕閉了下眼睛。

看來她語氣裏的黯然,還是被向遠聽出來了。

她尷尬一笑:“沒事。突然想要搬回來住的原因,是康川大學那邊的案子告一段落了,我跟警方的合作也就暫告結束,所以我得回歸現實生活了。”

向遠聽著,卻捉住手機,悵然地望向辦公室外黯淡下來的天空。

她為了康川大學的案件搬出家門的時候,她還是他的妻,他們之間還並非沒有轉圜的餘地;而等她終於要搬回來的時候,她與他早已切斷了瓜葛。

手機裏良久的沈默,時年輕輕喚了一聲:“阿遠?”

她以為他那邊信號不好,掉線了呢。

向遠馬上回神,“我在呢。”

“哦,那沒什麽事的話,我先掛了。”

“時間!”向遠低呼,“我還有一件事……我想說的是,法庭的排期出來了,下周就要開庭。你知道的,我還是馬克的辯護律師,所以到時候我們可能會在法庭上見面……”

這件事此時聽來,時年反倒釋然了。

“沒關

系的阿遠,我明白的。為了挽回華堂,你別無選擇。就算法庭上相見,我們也都是各自依據法理來陳述就是。馬克是否有罪,又該判什麽樣的刑罰,就都交給法官和陪審員來決定。”

向遠這才輕輕舒了口氣:“好,那我就放心了。時間,再見。照顧好你自己。”

夜幕低垂,時年換了休閑的衣褲,坐在沙發上,對著茶幾上的照片出神。

許多奇異的思路不斷湧上腦海,再悄然沈寂下去。她沒有做刻意的捕捉和記錄,也沒有對它們的沈寂覺得遺憾。

今天的事情給了她很大的刺.激,一切的到來讓她有些猝不及防。這樣的情形下湧起的許多思路看似靈光乍現,卻細想下來只覺有失荒謬。

想了大半晌,她只在紙上寫下了一個數字:13。

這個在西方文化裏很不吉利的數字,竟然這麽不期然成為她對今天這個事件唯一能具體記錄下來的感覺。

——《最後的晚餐》,畫面中13個門徒。

——她初中那年,第一次走進那片老房子的小巷,是13歲。

——羅莎被小醜帶走,次年被放回來。被放回來的那一年,羅莎也剛好13歲。

——還有妮莎!妮莎仿佛說過,她被狠心的父母賣給那個老男人,被老男人以收養的名義帶到M國來的時候,也是13歲。

可是眼前這幾個13,也許只是一個巧合。因為13歲往往是一個女孩兒由女童開始青春期發育的界點年紀,所以許多跟女孩兒有關的事情都發生在這一年。並沒有辦法證明這幾個事件是有聯系的。

時年想得口幹舌燥,頭也有些疼了。明明已經是晚上,她卻一點胃口都沒有,不想吃飯。

想了想,還是光著腳走到廚房去,探身子進冰箱,從最角落裏刨出來一袋壓成真空的泡椒雞拐。

她窩回沙發上,打開袋子,沒有去揀雞拐,反倒索性拈了一根泡椒放在嘴裏咬著。

今晚能對抗此時這種悶得心尖兒直疼的感覺的,也就只有這泡椒了。

泡椒發酵都發透了,咬進嘴裏在辣味之外,更有一種發酵之後的酸爽。可是那種酸卻並不能抑制辣,反倒成為兩種同樣刺.激的味道一齊在口腔裏肆無忌憚地橫沖直撞,她登時就眼淚鼻水一齊流下來,趕緊四處掀墊子去找面紙。

她喜歡吃這泡椒雞拐,從前卻只吃雞拐,不敢吃泡椒的。今天這第一回品嘗,就刻骨銘心了。

正在鼻水一把淚一把的時候,門鈴忽然響了起來。

時年以為是向遠來了,也許是來看看她有什麽需要幫忙的,便徑直打開了門。卻沒想到,門口昏黃的燈影裏,立著一身筆挺警服的湯燕卿。

時年楞了一下,忘了自己嘴裏還咬著泡椒,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。

該從為什麽搬出學校說起呢,還是該從跟沈宛見面說起,抑或是跟皇甫華章去了他家說起?

心中一時百感交集,只知道四目相對的剎那,她的心口好堵,鼻子也不通了。

仿佛有說不清的委屈轟然湧上心頭,想找個人掉眼淚;卻又分明知道,不至於。

湯燕卿凝視著這樣的她,目光上下逡巡,半晌才終於先開了口。

“怎麽,看見我就哭成這樣?”

時年這才如夢方醒,連忙將嘴裏的泡椒扯出來,吸著鼻子用手背抹眼淚:“湯sir你誤會了。我才不是見著你哭的,是吃泡椒給辣的。”

說著向後讓,將他請進屋來。



【稍後第三更】

☆、177.177不敢說分手(三更三)

將他讓進門內,這才瞧見他隨身拎了一個大大的旅行袋來。

走進來打開,時年才發現是自己留在康川大學的那些衣裳和用品。

時年便鼻頭一紅,垂下眼睛去:“謝謝你啊湯sir。”

實則也想過要去取這些物件兒,可是今晚忽然有點不敢面對湯燕卿,擔心在宿舍裏撞見……不過好在她當初就是帶著臨時去康川大學暫住的心情,所以只隨便帶了幾件衣服過去。大部分的衣服和用品還是留在家裏的,所以回來之後不愁沒東西用。

可是話雖如此,見到這些東西,還是知道有些想念了。

那些隨便買來的臨時用的睡裙、床單,卻因為有他,而讓她對那些衣物用品產生了深濃的依戀謦。

他已經輕車熟路地自己徑直走進客廳去,站在了茶幾旁,瞇眼望著桌面上攤開的照片。

時年驚得險些跳起來,趕緊跑過去將照片收拾好,統統裝回紙袋裏去,下意識全都背在身後。

湯燕卿瞇眼看她,“哪來的照片?”

她瞪大眼睛望抵擋回去:“當然是我自己的啦!我的老照片兒,今晚上想懷舊,不行麽?”

湯燕卿瞇起眼來盯著她:“當著我還敢這麽明目張膽地撒謊……睡美人,是覺得我最近太溫柔了麽?”

時年心下一晃,忙偏過頭去:“我撒謊做什麽?我方才類似撒謊的微表情,只是因為我的害羞和窘迫罷了。畢竟這都是我好多年前的老照片了,我可沒準備好被你看見,我覺得很醜。”

他瞇眼盯著她:“給我看看。”

“不給。”她嚴詞拒絕。

他輕輕咬了咬唇:“……你今天,不對勁。”

時年深吸口氣:“沒不對勁。”

他凝視她,然後繞過茶幾,坐回沙發上。高高疊起長腿。

“我媽媽給我打電.話了,把跟你午飯的事情告訴我了。她說了這只是權宜之計,不會影響我們的關系……可是眼前的情形,你還是生氣了。”

他望著她,目光篤定,毫無猶疑。

“我沒生氣。”時年在背後攥緊了紙袋,迎上他的目光:“我沒有誤會你母親對我說的話,可是我也跟她老人家說得很明白:湯sir,我們真的是沒有正式在交往,不是麽?”

“我想這個契機來得也好,叫咱們能各自向後退一步,拉開一點距離,重新想清楚這一切。”

他手指按在膝頭,微微清冷地擡起眸子來,有些壓不住火氣:“想清楚什麽?我不需要再拉開距離,不需要再想清楚。我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是什麽,我不答應你這麽做。”

時年搖頭:“可是我需要啊。湯sir,我沒有懷疑你對我的誠意,我也不否認我對你也開始投入感情,我很感謝也很享受你給我的陪伴……可是我只是覺得我們之間是不是開始得有些莫名其妙,然後進度又太快了?”

“我們只是因為機緣巧合,從冤家轉而成為合作夥伴,所以我們是不是把那種迅速轉化的感情錯認成了愛情?”

湯燕卿輕輕閉上眼睛,忍不住呲起牙齒。

——對她來說太快了,因為她不知道四年前他們之間曾一起經歷過什麽!

他深深吸氣,“快一點也沒關系,我說了我願意等你。等你自己慢慢掃清心裏的迷惘,等你一步一步跟上我的腳步。”

時年卻搖頭:“可是我跟你說過,我想先確認究竟有沒有夢裏那個人。湯sir,我不能在身邊有你的狀態之下去尋找那個人,那我的心將不純粹;我也不能一邊尋找那個人,一邊卻叫你為我等待,那對你也不公平。”

她深深吸氣:“我想也正好趁著這個契機回到單身的狀態,先去辦好那件事。所以湯sir,對不起,請你給我一段時間。就正好趁著這個契機,三、四個月,好不好?”

他緊緊咬住了唇,別開目光看向窗外。待得再度擡眸望向她的時候,眼圈兒竟然隱約有些紅了。

他一字一聲說:“三、四個月。如果你讓我三、四個月的時間見不到你,這麽長的時間,你讓我怎麽活?你說!”

時年心下也是跟著一疼。

她也只能努力微笑:“湯sir,其實想想你我剛認識多久?也就剛剛三個多月吧?三個多月前,湯燕卿對我而言,只是一個不斷追尋的名字。三四個月其實過得很快的,就一眨眼,咻地就過來了。”

“咻地就過來了?”他凝著她,一臉的苦笑:“那是跟你在一起,幾乎24小時都在一起,所以才能咻地一下就過來了。可是你說的卻是要讓我一個人再過三、四個月,那又怎麽可能咻一下過得來?”

時年心上也像被一塊細細的砂紙,一點一點地打磨,卻還是得努力掛著微笑:“那就,辦案唄。警局裏大家總是嚷著人手不夠,經費有限,所以總有案子沒能及時辦完。”

“再說你手上還有馬克的案子、小醜笑臉

的案子啊。只要你專心辦案,時間也同樣會過得好快的。”

她說得那麽合情合理,那麽天經地義……

可是他越看,心底的怒氣卻越是洶湧得無法壓制!

他猛地伸手,冷不丁一把捉住她的手腕,將她捉到他身邊,黑眸深深地凝視著她的眼睛。

“怎麽就那麽善於幫我找理由來推開我,嗯?你明明知道,只要你肯說一聲,我會直接回家告訴我爸,讓他的團隊都滾得遠點兒,誰也沒資格耽誤我愛著你這個女人!”

他的手指攥緊:“誰都攔不住,不論是我爸,還是我媽。我不會為了狗P的什麽家族利益就放棄你,你明不明白?”

“我都明白的。”時年心下也是愀然疼痛:“可就是因為我明白,所以我才要答應了伯母。湯sir,我不能讓你因為我的緣故而傷害了你的家人,因為他們沒有做錯是過什麽。”

“反過來說,如果你的母親不是這樣通情達理的好長輩,而是那種頤氣指使逼我離開的,那我反倒不會叫她稱心如意。”

“可是就因為你的母親是這樣好的母親,上次我也親眼見到了你父親的和藹可親,我是真的從心裏喜歡他們兩位。所以我才會心甘情願地答應下來。”

她反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:“我再說一遍,我現在說‘暫停‘,不是因為你的家人,也不是因為你。只是因為我,是我自己的原因,是我想要請求你的理解,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——好不好?”

有的時候……她覺得他在她面前是個小孩子哎,要她去哄著他,寵著他才行。

他這才明顯地松了一口氣,卻還是執拗地搖頭,甚至當真孩子氣地撅起了嘴。

“還是不行!”

她只能無奈地笑:“那我白說了這麽多了?你不能尊重一下我的勞動成果麽?”

他哀怨地望住她:“我害怕。”

“哦?”

超級警探湯燕卿警官,也有害怕的事情麽?

“我怕你會真的離開我。我怕你這距離一旦拉開,就會一直拉一直拉,然後就徹底拉遠了,你就再也不回來了。”

她只能無奈地笑:“可是愛情總該兩廂情願不是麽?如果咱們兩個之間真的連三、四個月的考驗都禁受不住,那將來即便在一起也不能長久。”

她輕嘆了一口氣,認真望他的眼睛:“你明白麽,我跟阿遠的那段婚姻,我沒的選;可是因為經歷了那一段,我這次就要更加倍審慎。湯sir,我總歸還是個尊重華人傳統的女人哎,我離過一次婚了,我不希望第二次婚姻還會出問題,所以如果咱們兩個之間還有什麽經受不住考驗的問題,我情願它們早早地就反饋出來。”

“哼,”他咬牙切齒:“你就那麽對我沒信心?”

她再認真地望著他:“……就給我這一點時間,讓我去廓清我心裏的疑問,好不好?”

眼前的她,再不是從前那個身在恐懼裏的小姑娘;眼前的她,是成熟獨立,擁有自己思維方式的女記者。

他深深吸氣,凝著她眼底的認真,只能點了頭。

“好,不過我們說好了,就這三四個月。等我爸那邊的初選結果揭曉,你就要回到我身邊來。”

時年含笑伸出手去:“成交!”

“還有……”他憂傷地盯著她的眼睛:“你也要偶爾回康川大學來上課。至少能讓我在課堂上,好好看看你。”

一股巨大的悲愴就這麽毫無遮攔地迎面而來,時年連忙垂下頭去。

卻是認真地點頭:“好,我答應你。我雖然從學校搬出來了,但是我還很舍不得學生這個身份。還是從前那句話,我還是很喜歡聽你的課,我會繼續當你的學生。”

馬克的案子開庭,吸引了各方面的關註。

首先因為馬克的身份:紡織時尚巨頭林奇家族的繼承人、曾經的大學高材生,完美得仿佛沒有缺點的男孩子,卻突然蒙上這樣的汙點,戲劇感十足。

其次,案發地在康川大學這座著名的百年學府之內。

第三,這次地方檢察官竟然采用了雙案合並的策略,也就是將馬克的傷害指控、謀殺指控合二為一。這個做法也有別於其他檢察官會瞄準重罪、放過輕罪的法庭策略。

開庭當日,安澄早早到了辦公室,叫秘書簡不必幫她準備早飯,只來杯鮮榨檸檬水。

簡聽了沒立即執行,只敲門掐腰站在門口:“對不起老板,恕難從命。你今天就算再緊張也不能空著肚子喝檸檬水。如果一定要喝,請吃完我放在你桌上的早飯;如果不吃的話,檸檬水也沒有。”

安澄一瞪眼:“誰說我今天緊張了?我不緊張,我一定贏!”

簡挑眉望了望桌上的早餐:“既然心情這麽好,那就吃了它再說。”

安澄瞪著那盒漢堡,忽地冷笑一聲:“對不住了那不合我胃口

。要是豬肉大蔥餡兒的包子,我早就吃了。”

簡也不含糊:“你確定你真的想含著一嘴的大蔥味兒上庭?”

“那就不用你管了,我吃完了刷牙不行麽?”安澄跟簡較勁兒。

“行。”簡當機掏手機打電.話:“Yancy,是,我實在來不及出去買,拜托你……”

安澄瞪眼,簡卻已經說完了。氣得安澄將腰後的靠墊抽出來,直接砸過來。

簡不慌不忙,當靠墊飛過來的時候,她正好關上了門。靠墊只砸到門板上,軟綿綿地滑了下去。

簡站在門口悠然自得地問:“今天戴哪頂假發,想好了麽?”

安澄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:“……蘿莉款。”

十幾分鐘後,湯燕犀便拎著紙袋走進了地檢辦公室。

簡直接帶著他開門進安澄的辦公室。安澄正在換衣裳,嚇得低呼一聲,擡頭埋怨道:“簡,你是怎麽給人當秘書的?我在換衣服,你忘了麽?”

簡不以為然地聳聳肩:“Yancy又不是外人。你又何必這麽害羞呢?”

湯燕犀則盯住安澄一身上下的裝扮,極力控制著不讓自己目瞪口呆。

☆、178.178律師心計1

辦公室裏光影氤氳,一向高貴冷艷的安澄今天卻穿著式樣接近於校服的白襯衫、藍色短裙。頭上戴著清湯掛面的黑色長直發。

面上更是洗盡鉛華,連口紅都沒塗。

這樣的安澄冷不丁從朝陽光霧裏擡眸望來,目光純凈到幾乎透明,一洗她從前周身上下的棱角,一種柔軟和脆弱無聲浮起,直沖進湯燕犀的心房。

這樣的安澄,對他來說也是全新的。

不像30歲的安澄,像是16歲時候還在高中時代的她。

仿若時光倒流,眼前的世界迅速後退,滄海桑田,返璞歸真謦。

從前律師界有同行開玩笑,說安澄可惜了這個名字,她這個人一點都不清透,反倒腹黑得比男人還嚴重。他們都說她是只黑寡婦蜘蛛,永遠看不清底細,還隨時都會張口咬人。就算生得冷艷,也只是為了吸引對手被她的美麗所吸引,可是到法庭上對峙起來,她才不管是誰,照樣狠狠一口咬下去。

那些人說著還都回頭看他,然後同情地笑:“燕犀跟她對戰過這麽多回,一定深有體會。”

而此時面對的卻是這樣全新的她,讓他心下莫名升起一種渴望,真的想現在就打電.話給那些說過她是“黑寡婦”的律師同行們,叫他們都來看看眼前這樣的她。

澄澈如水,靈動如水,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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